迷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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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幾天，我這太子妃便被廢掉了。
心中多的並非憤怒，而是擔憂。
擔憂謝清邈會不會真的這樣，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？可是我是將軍呀，將軍，怎麽能謀害要守護的人呢？
在受罰之前，我回了趟東宮，去見他最後一面。
謝清邈仍未轉醒，但神色也沒先前那麽痛苦了，氣色也逐漸紅潤了起來。他正躺在床上，香甜地睡著。
我走過去，坐在床沿，輕輕握著他的手。有匪君子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第一次見到他時，我便想到了這句話。他生的屬實好看，就如同一美玉，被精工細琢成翩翩君子，處處流露清冷，高貴而超凡脫俗。是我難以企及的，最閃亮的星辰。
“阿邈......”我嗚咽著，“蓁蓁要走了。此事是我對不起你，你......你別怨我。”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。我接著說：“此一別，約莫是無法再相見了......阿邈，你一定要好好的......答應我好嗎？阿邈......”
我終是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。
這是我第二次哭，但他無法再笨拙地安慰我了。
外頭的宮人開始催促，我無力地站起，最後看了謝清邈一眼，便茫然地走了出去。
受刑的時候，我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疼痛。不知是不是心太疼而掩蓋住了身體的痛？
如何回到將軍府的，我確已不記得了。再醒來時已是一月後。爹娘見我醒來，哭得泣不成聲。
“......我睡了一個月？”我啞聲問道。腰部雖仍有痛感，但已可下床走路了。
“一月，蓁兒......”我爹，靖國的驃騎大將軍，抹著眼淚，“你可真把爹娘嚇壞了......”
“我這不好好的嗎？”我失笑。
一月......我想到了謝清邈。那位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，如今怎麽樣了呢？
“爹......”我控制不住地湧出淚水，“太子......殿下......如今可還好？”
“他？”阮元冷笑一聲，“好得很吶！自你被責罰後的兩日，他便醒了！真真是好得很！”
“爹，你別怪他！”我猛得咳了幾聲，“都是我的錯，是我......”
“蓁兒，才不是！”阮元有些咬牙切齒，“出個宮又如何？都是他自個兒的身子骨惹的禍！再聰慧又如何？還不是個病秧子？就這樣，如何治國？如何服民心？如何平天下？如何......”
“砰！”
“......蓁兒？”阮元看著被摔在地上已四分五裂的茶杯，突然洩了氣。
“出去，出去，出去！”我抱頭哭著，“殿下不是這樣的！你不懂......是的......爹......求你了”
阮元第一次見女兒哭成淚人。
第一次，見她哭，哭成這樣。
但他卻無法再開口，只能退身，再退。距門越近，心中的不安越甚。
阮蓁蓁變了。
之後的幾個月，我一直閉門不出。每日便是躺在床上睡覺或是看書。但大多數是望向窗外，心中一直空落落的，不知道是缺失了什麽。
爹有時會強硬地拉我到院中曬太陽，順便同我比武。他覺得這一身武藝，必須一直留著，保命保身，救人於水火之中。我便也默認了。只是練得散漫，提不起興趣來。
轉瞬便從冬至春又轉到了夏。烈日炎炎，蟬鳴連連，翠竹圍屋，溪水潺潺。許是真的悶了太久，我破天荒地出了將軍府，一路走著。
走到了東市。
東市仍舊沒變，照樣熱鬧，照樣繁華。只是與上次來相比，少了些什麽。是什麽呢？
這樣想的，卻險些撞上了人。
“抱歉......”我低頭先道了歉，不敢看身前的人。他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衣服，身上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梅香，淡淡的，冷冷的，但又十分執著溫柔，輕柔地裹挾全身，引人指向圓月，共飲美酒。
“......無事。”是一位男子，嗓音卻有些低沈，夾雜著一些啞然，“是在下未註意，姑娘可有受傷？”
“沒有。”直到最後，我都沒看他。答完後我便逃似的離開了。
像，太像了。但不可能的。絕對不可能。這是在宮外，是東市。他沒有只到我肩頭，反是與我同高，甚至還要高一點。聲音也是，不是他。
不是他。
我小跑地回了家，沖進房間，趴在床上，偷偷哭。
謝清邈沒有叫住她。他怕，他不敢，他還不敢面對她。她似乎認出來了，但卻一直沒有擡起頭。
太陽快落山了，餘暉已鋪卷了大地。
“殿下，該回宮了。”跟在太子身邊的小福子輕輕提醒著。這麽多月過去了，自從那場大病後，太子似乎變了性情。神奇的是，那一向體弱的殿下竟也成長了起來。短短時間，個子就竄了許多，聲音也低了許多。所有的稚氣都在那時全部消失不見。而這麽久，唯一沒變的便是每日出宮，來到這東市上逛一圈。好像在尋找誰，等待誰，但又從未遇見過誰。
“回去吧。”謝清邈沒有多說什麽，內心卻是被掀起了萬千波瀾。
阮蓁蓁，孤真的好想你。
那天上了集市後，我又開始閉門不出。我想謝清邈，非常想，克制不住，無法泯滅。但這麽長時間，我卻從未聽到有關他的消息。但直至一周後，在飯桌上，我爹告訴我——
“太子向皇帝請求賜婚，娶你。”
碗筷都被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。
“爹，這一點都不好笑。”我苦笑。
“是真的，蓁兒。”阮元沒有笑，只是盯著我看，“我一直沒告訴你他的事吧？太子變了，變了好多。”
“他如今已不是病秧子了，是正在成長，正在學習如何承襲帝位，治理國家的太子殿下了。”
“......什麽？”
“蓁兒，人都會變的。”他放下筷子，“爹只問你，你愛他嗎？”
愛？我愛謝清邈嗎？
“愛，爹。”我顫抖著，“蓁兒愛他。”
阮元沒有再說什麽，只是嘆了口氣，點了點頭。
第二日清晨，我便被叫醒起來洗漱。
“做什麽？”是我娘親自給我上妝。
“太子殿下來了。”她答道，“到的很快，現下怕是在後院等著了。”
“娘？”我充滿了不解，看向她。
“太子在一周前就發出了婚帖，你爹一直不同意。但昨日仍是問了你的心意。”她笑道，“娘覺得，只要互相喜歡，就什麽困難也不用怕。”
迷迷糊糊間，我已來到後院，看見了比我高挑的肆意少年。
“蓁蓁。”他看到了我，朝我笑著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“阿邈......？”我呆在原地。
謝清邈點了點頭，隨即向我走來，將我擁入懷中：“幾月不見，孤怎麽瞧你變癡傻了？”
是謝清邈。
“阿邈......”我失聲，“好想你......”
他楞了楞，將我抱得更緊了些，有些嗚咽：“嗯，孤來了。孤來接你回家了。”
自從那個冬天回到府中後，我終於開始做夢。可是，做的卻不是那所渴求的將軍夢、沙場夢，而是那天，謝清邈痛哭的場景。他在夢中問我，為什麽不帶他去看江山，去看世界，去看梅？每至此，我便會驚醒過來，再無法入眠。
如今，我又在那個懷抱中，那麽安心真實，仿佛前幾月的日子都是虛誕，是荒謬，卻又留著最痛的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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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出幾天，我這太子妃便被廢掉了。
心中多的並非憤怒，而是擔憂。
擔憂謝清邈會不會真的這樣，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？可是我是將軍呀，將軍，怎麽能謀害要守護的人呢？
在受罰之前，我回了趟東宮，去見他最後一面。
謝清邈仍未轉醒，但神色也沒先前那麽痛苦了，氣色也逐漸紅潤了起來。他正躺在床上，香甜地睡著。
我走過去，坐在床沿，輕輕握著他的手。有匪君子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第一次見到他時，我便想到了這句話。他生的屬實好看，就如同一美玉，被精工細琢成翩翩君子，處處流露清冷，高貴而超凡脫俗。是我難以企及的，最閃亮的星辰。
“阿邈......”我嗚咽著，“蓁蓁要走了。此事是我對不起你，你......你別怨我。”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。我接著說：“此一別，約莫是無法再相見了......阿邈，你一定要好好的......答應我好嗎？阿邈......”
我終是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。
這是我第二次哭，但他無法再笨拙地安慰我了。
外頭的宮人開始催促，我無力地站起，最後看了謝清邈一眼，便茫然地走了出去。
受刑的時候，我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疼痛。不知是不是心太疼而掩蓋住了身體的痛？
如何回到將軍府的，我確已不記得了。再醒來時已是一月後。爹娘見我醒來，哭得泣不成聲。
“......我睡了一個月？”我啞聲問道。腰部雖仍有痛感，但已可下床走路了。
“一月，蓁兒......”我爹，靖國的驃騎大將軍，抹著眼淚，“你可真把爹娘嚇壞了......”
“我這不好好的嗎？”我失笑。
一月......我想到了謝清邈。那位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，如今怎麽樣了呢？
“爹......”我控制不住地湧出淚水，“太子......殿下......如今可還好？”
“他？”阮元冷笑一聲，“好得很吶！自你被責罰後的兩日，他便醒了！真真是好得很！”
“爹，你別怪他！”我猛得咳了幾聲，“都是我的錯，是我......”
“蓁兒，才不是！”阮元有些咬牙切齒，“出個宮又如何？都是他自個兒的身子骨惹的禍！再聰慧又如何？還不是個病秧子？就這樣，如何治國？如何服民心？如何平天下？如何......”
“砰！”
“......蓁兒？”阮元看著被摔在地上已四分五裂的茶杯，突然洩了氣。
“出去，出去，出去！”我抱頭哭著，“殿下不是這樣的！你不懂......是的......爹......求你了”
阮元第一次見女兒哭成淚人。
第一次，見她哭，哭成這樣。
但他卻無法再開口，只能退身，再退。距門越近，心中的不安越甚。
阮蓁蓁變了。
之後的幾個月，我一直閉門不出。每日便是躺在床上睡覺或是看書。但大多數是望向窗外，心中一直空落落的，不知道是缺失了什麽。
爹有時會強硬地拉我到院中曬太陽，順便同我比武。他覺得這一身武藝，必須一直留著，保命保身，救人於水火之中。我便也默認了。只是練得散漫，提不起興趣來。
轉瞬便從冬至春又轉到了夏。烈日炎炎，蟬鳴連連，翠竹圍屋，溪水潺潺。許是真的悶了太久，我破天荒地出了將軍府，一路走著。
走到了東市。
東市仍舊沒變，照樣熱鬧，照樣繁華。只是與上次來相比，少了些什麽。是什麽呢？
這樣想的，卻險些撞上了人。
“抱歉......”我低頭先道了歉，不敢看身前的人。他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衣服，身上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梅香，淡淡的，冷冷的，但又十分執著溫柔，輕柔地裹挾全身，引人指向圓月，共飲美酒。
“......無事。”是一位男子，嗓音卻有些低沈，夾雜著一些啞然，“是在下未註意，姑娘可有受傷？”
“沒有。”直到最後，我都沒看他。答完後我便逃似的離開了。
像，太像了。但不可能的。絕對不可能。這是在宮外，是東市。他沒有只到我肩頭，反是與我同高，甚至還要高一點。聲音也是，不是他。
不是他。
我小跑地回了家，沖進房間，趴在床上，偷偷哭。
謝清邈沒有叫住她。他怕，他不敢，他還不敢面對她。她似乎認出來了，但卻一直沒有擡起頭。
太陽快落山了，餘暉已鋪卷了大地。
“殿下，該回宮了。”跟在太子身邊的小福子輕輕提醒著。這麽多月過去了，自從那場大病後，太子似乎變了性情。神奇的是，那一向體弱的殿下竟也成長了起來。短短時間，個子就竄了許多，聲音也低了許多。所有的稚氣都在那時全部消失不見。而這麽久，唯一沒變的便是每日出宮，來到這東市上逛一圈。好像在尋找誰，等待誰，但又從未遇見過誰。
“回去吧。”謝清邈沒有多說什麽，內心卻是被掀起了萬千波瀾。
阮蓁蓁，孤真的好想你。
那天上了集市後，我又開始閉門不出。我想謝清邈，非常想，克制不住，無法泯滅。但這麽長時間，我卻從未聽到有關他的消息。但直至一周後，在飯桌上，我爹告訴我——
“太子向皇帝請求賜婚，娶你。”
碗筷都被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。
“爹，這一點都不好笑。”我苦笑。
“是真的，蓁兒。”阮元沒有笑，只是盯著我看，“我一直沒告訴你他的事吧？太子變了，變了好多。”
“他如今已不是病秧子了，是正在成長，正在學習如何承襲帝位，治理國家的太子殿下了。”
“......什麽？”
“蓁兒，人都會變的。”他放下筷子，“爹只問你，你愛他嗎？”
愛？我愛謝清邈嗎？
“愛，爹。”我顫抖著，“蓁兒愛他。”
阮元沒有再說什麽，只是嘆了口氣，點了點頭。
第二日清晨，我便被叫醒起來洗漱。
“做什麽？”是我娘親自給我上妝。
“太子殿下來了。”她答道，“到的很快，現下怕是在後院等著了。”
“娘？”我充滿了不解，看向她。
“太子在一周前就發出了婚帖，你爹一直不同意。但昨日仍是問了你的心意。”她笑道，“娘覺得，只要互相喜歡，就什麽困難也不用怕。”
迷迷糊糊間，我已來到後院，看見了比我高挑的肆意少年。
“蓁蓁。”他看到了我，朝我笑著，“好久不見。”
“阿邈......？”我呆在原地。
謝清邈點了點頭，隨即向我走來，將我擁入懷中：“幾月不見，孤怎麽瞧你變癡傻了？”
是謝清邈。
“阿邈......”我失聲，“好想你......”
他楞了楞，將我抱得更緊了些，有些嗚咽：“嗯，孤來了。孤來接你回家了。”
自從那個冬天回到府中後，我終於開始做夢。可是，做的卻不是那所渴求的將軍夢、沙場夢，而是那天，謝清邈痛哭的場景。他在夢中問我，為什麽不帶他去看江山，去看世界，去看梅？每至此，我便會驚醒過來，再無法入眠。
如今，我又在那個懷抱中，那麽安心真實，仿佛前幾月的日子都是虛誕，是荒謬，卻又留著最痛的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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